【南方人物周刊】為毛主席制茶
陳升河（右）向李訥介紹茶葉
“這是騙人的吧。”
當(dāng)北京的茶葉經(jīng)銷商蔡錦兒告訴勐海陳升茶業(yè)有限公司銷售經(jīng)理陳少燕有人委托他們?yōu)槊珴蓶|誕辰120周年做一款紀(jì)念茶時，她如此反應(yīng)。
她甚至勸告蔡錦兒，“做點小生意就好了，別打毛主席的主意。”
后來，陳少燕與“李訥奶奶”見了面，此事才最終被確定下來。
勐海陳升茶業(yè)有限公司董事長陳升河說，“毛主席的思想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，就把這個茶做起來的。”
“別打毛主席的主意”
2013年，6月的北京已酷熱。蔡錦兒在自己的茶葉店里飲茶，一對夫婦走了進來。蔡錦兒起身迎接，熱情地為她們介紹各種茶葉。
這對夫婦聽著介紹，飲著茶，頻頻點頭，偶爾插話。就這樣，他們在蔡錦兒的店里坐了約莫半天。
臨走前，這對夫婦向蔡錦兒表明了自己的身份。女的叫閻文戎，是毛澤東之女李訥的朋友，他們此次是受李訥委托，找一家品質(zhì)好的茶廠，為毛澤東誕辰120周年做一款紀(jì)念茶。
閻文戎告訴蔡錦兒，在走進他的店時，她和丈夫已經(jīng)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逛了很多茶葉店。最終讓閻文戎決定走進這家茶葉店的是一款擺在展示臺的茶——毛鐵餅。“看到毛字就感覺很親切。”
這款茶的生產(chǎn)起源于一個韓國經(jīng)銷商。大約4年前，一位非常崇拜毛澤東的韓國經(jīng)銷商在跟陳升河聊天時，提到希望陳升茶廠能做一款“用毛澤東思想，用鐵的品質(zhì)”為主題的鐵餅茶。當(dāng)時，陳升河以“很難找到原料”為由拒絕了。
2012年，韓國經(jīng)銷商和一位廣東朋友坐在陳升河的辦公室里，舊事重提。陳升河最終接受了他們的建議。他決定做一款“讓老百姓喝得起的茶，便宜又有品質(zhì)的保證”。這樣的理念有點類似于毛澤東在1939年提出的“為人民服務(wù)”。
也是這一點最終打動了李訥。“跟毛主席一樣，對群眾有感情。”日后，李訥見到陳升河時，這樣跟他說。
鐵餅茶早期是以一種應(yīng)急品出現(xiàn)的，雖然茶的價格很便宜，但品質(zhì)卻很難得到保證。陳升河決定顛覆這一傳統(tǒng)。因此，為了體現(xiàn)茶的品質(zhì)，他們在鐵餅前加了個“毛”字，以示“‘用毛澤東思想，服務(wù)老百姓’的決心”。毛鐵餅熟茶推出之時，陳升茶廠把價格定在了460元一餅。市場上，一般的鐵餅茶價格在100元左右。
最后，閻文戎問蔡錦兒，愿不愿意接受李訥的委托做一款紀(jì)念茶。蔡錦兒不相信，心里想，“怎么有這么好的事情。”嘴里卻回道，“這個得回去跟大老板商量。”轉(zhuǎn)身，蔡錦兒覺得這是“騙人的”，根本沒當(dāng)回事。
3天后，閻文戎又來了。進門就指定要泡毛鐵餅喝，并讓蔡錦兒介紹陳升茶廠的故事。蔡錦兒不好意思直接拒絕，告訴她，“陳升茶廠的領(lǐng)導(dǎo)過幾天要來北京，到時候你們直接見面接洽。”
陳少燕到北京后，蔡錦兒也沒敢說，“怕唐突。”只到陳少燕臨離開前，才試探性地把閻文戎的話告訴她。
陳少燕心里也沒底，只是勸蔡錦兒“做點小生意就好了，別打毛主席的主意”。但她希望，不管接不接這筆生意，還是跟閻文戎夫婦見一面，“吃個飯，聊聊天，生意不成還是朋友。”
飯桌上，閻文戎說，在毛澤東誕辰120周年時，用茶做一批紀(jì)念品，是她給李訥提的建議，李訥同意后，便委托她來負責(zé)聯(lián)系廠家。她還向陳少燕出示了李訥的委托書。
“知道你們怕，認為我們是騙子，這樣，你們再呆一天，明天約個時間，去跟李訥見一面。”見陳少燕實在提不起興趣，閻文戎干脆把她心里的猜疑捅破了。
“見一下好，見一下，事情就能確定。”
第二天，陳少燕見到了李訥。
“去哪里找這么有心的人”
陳少燕回到勐海后，跟陳升河說了在北京和李訥見面的情況。陳升河當(dāng)時覺得，“茶可以做，這是兒女的一份孝心，但不能拿去買賣。”
陳升河決定做這批茶的很大一個原因是他自己對毛澤東的感情。“從小就聽著毛主席的故事長大的，非常地崇拜，對于一個國家的領(lǐng)袖，我們也應(yīng)該盡一份力，表示對毛主席的敬仰。”陳升河說，1976年，毛澤東在北京逝世，時年20歲出頭的陳升河流下了眼淚，和他的父輩們一樣，他覺得“沒有了毛主席，這個國家就完了”。
“他們那邊我了解了，現(xiàn)在也需要他們了解我們。”陳升河讓陳少燕跟閻文戎聯(lián)系，“約個時間，邀請她們來廠里參觀考察。”
半個月后，閻文戎夫婦到了陳升茶廠。8個人一邊喝茶，一邊討論如何生產(chǎn)這批茶。他們在說到用什么茶時發(fā)生了分岐。
陳升河認為應(yīng)該做出陳升茶廠的品質(zhì)，以生茶生產(chǎn)。但閻文戎夫婦覺得，李訥只喜歡喝熟茶，應(yīng)該考慮她的感受。生茶與熟茶是普洱茶的分類，鮮采的茶葉，經(jīng)殺青、揉捻、干燥之后，成為普洱毛青。毛青韻味濃峻、銳烈而欠章理。毛茶制作后，因其后續(xù)工序的不同分為生茶和熟茶。
最后，他們形成統(tǒng)一意見：一生一熟兩餅茶為一套，每餅茶各600克，加起來1200克。“為紀(jì)念毛澤東誕辰120年，我們的茶葉就做了1200克，1200克紀(jì)念120周年。”陳升河說，還決定只做1200套。
閻文戎向陳升河提議，1200套紀(jì)念茶，一部分算陳升茶廠贈送，一部分他們按成本價購買，然后留下一部分由陳升茶廠拿到市場上銷售。
陳升河拒絕了，“我們也不指望用這個茶賺錢，肯定不走市場銷售。”經(jīng)銷商蔡錦兒對大老板的這個想法很是想不通，他覺得這個茶如果放到市場上，一定會很火爆。
但陳升河堅持了自己的意見，并提出免費把這批茶送給李訥，條件只有一個，1200套紀(jì)念茶雙方各一半。陳少燕說，制作這批茶，陳升茶廠花了兩百多萬。“光外包裝盒就花了幾十萬。”
陳升河事后想想不對，又加了一個條件，“要李訥給我們直接的委托書。”
陳升河的助理想了想，還是覺得不對，“光這對夫婦知道不行，得讓李訥夫婦知道才行，不能把產(chǎn)品拿回去了，他們還不知道我們茶廠在哪。”
閻文戎回京前，陳少燕希望她向李訥轉(zhuǎn)達陳升茶廠的邀請，“來茶廠實地考察一下，幫忙把關(guān)品質(zhì)。”
沒多久，李訥和丈夫王景清坐上了北京飛昆明的航班。誰知李訥剛到昆明，就接電話，“說家中有急事，又回去了。”考察茶廠一事，就交給了王景清。
王景清在陳升茶廠走完一圈后，對陳升河說，“將來交給你們做的這款茶，品質(zhì)我們非常放心，不會有問題。”并給陳升茶廠題了4幅字。
事后，陳升茶廠把其中一幅裱在了公司進門靠左側(cè)的墻上。上書：辦廠有方茶更精，為民服務(wù)人品高。在題完這幅字后，王景清說，“我用兩句話，總結(jié)了一個廠，一個人。”茶廠是陳升茶廠，人是毛澤東。
王景清走后，陳升河心里還是沒底，“畢竟她（李訥）才是毛澤東的女兒，做決定的只有她。”
盡管如此，陳升河還是開始著手紀(jì)念茶外包裝盒的設(shè)計。
在外包裝盒的正面，陳升河用了毛澤東頭像。他覺得，毛澤東是偉人，頭像應(yīng)該用黃色燙金。
打開外包裝盒，里面是一首毛澤東的詞——《沁園春•雪》。1936年2月，毛澤東在山西省石樓縣寫下這首詞。1945年10月，毛澤東遠赴重慶談判，將詞作抄錄給詩人柳亞子，隨后刊登在重慶各大報紙，廣為流傳。
陳升河帶著完成不久的包裝盒設(shè)計初稿去北京見了李訥。陳少燕說，李訥見后，笑了，說“去哪里找你們這么有心的人”。
李訥沒有對外包裝盒設(shè)計作任何改動，只希望把“紀(jì)念敬愛的父親毛澤東誕辰120周年”這句話放在黃色燙金頭像下面，并附上她和王景清的親筆簽名。
后來，陳升河怕紀(jì)念茶制作完成后，被當(dāng)作商品在市場上流通，又特意在外包裝盒上加了兩個字：敬制。
“料的霸氣跟偉人氣質(zhì)吻合”
陳升河回勐海后，開始考慮如何去選擇制作生茶的毛料。最后，他決定用布朗山的古樹茶。“有一點霸氣，有一點底蘊，跟偉人的氣質(zhì)吻合。”
在制作初始，陳升河對茶的品質(zhì)就有嚴(yán)格要求。“這是個偉人，是老板很尊敬的一個偉人，要對他徹底負責(zé)，要對得起毛主席，最后不知道這些茶送到誰的手上，但多年以后，最終還是要喝的。”陳少燕說，如果茶不行，就代表毛主席不行，代表茶廠對毛主席不敬，這可不行。
毛澤東生前十分關(guān)心茶葉生產(chǎn)。早在50年代，毛澤東主持制定了《全國農(nóng)業(yè)發(fā)展綱要》，茶葉生產(chǎn)才正式列入黨和各級政府領(lǐng)導(dǎo)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的重要議事日程。早在1955年，勐海人就給毛澤東獻過普洱茶。當(dāng)年，哈尼族小伙子確康和另外18人被選中進京參加國慶閱兵，他特意帶了兩包采自南糯山的菜葉。在把茶葉交給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時，他說，“一定要讓毛主席嘗一嘗。”但毛澤東最終有沒有喝這些茶，也無人知曉。
歷經(jīng)近兩個月的生產(chǎn)，1200套紀(jì)念茶全部完成。陳少燕告訴閻文戎，“希望李訥到場，有一個正式的交接儀式。”
2013年11月4日，李訥和丈夫王景清以及閻文戎夫婦一起到達昆明。此前不久，陳升茶廠通知了西雙版納州、勐?？h兩級人民政府。“他們很驚訝，怎么這個事情都圓滿完成了，才告訴他們。”陳少燕說。
次日，交接儀式在陳升茶廠舉行。本準(zhǔn)備在三樓會議室舉行的交接儀式，由于李訥的腿腳不方便，不得不臨時改在一樓大廳舉行。當(dāng)天，州、縣兩級人民政府的3位領(lǐng)導(dǎo)參加了交接儀式。
為了表達對陳升河的感謝，李訥當(dāng)面充諾，陳升茶廠每年都可以“用毛主席紀(jì)念茶的名義”制作一批茶，放到市場上自由銷售。
陳升河拒絕了，他覺得作為一個國家的前領(lǐng)導(dǎo)人，把他用在商業(yè)上，這是對他的不尊重。“此茶不僅注入了李訥女士對父親的緬懷之情，更有陳升茶業(yè)對毛澤東同志深深的敬意。”陳少燕說。
一如參與交接儀式的勐?？h何青元副縣長所說，紀(jì)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，不僅是李訥一家人的心愿，更是全國人民的心愿，李訥女士選擇陳升茶做敬制茶是陳升公司的榮幸，是勐海縣的榮幸，是普洱茶的榮幸。
后來，一些部門打電話到陳升茶廠，表達了希望要一些紀(jì)念茶的愿望。除此之外，陳升茶廠還接到了全國各地消費者打來的電話。“他們打電話就過來要茶，說多貴都可以，還問有什么渠道可以拿到這個茶。”陳少燕說。在一番詢問之后，消費者遺憾掛電話前，均向陳升茶廠表達了敬意。
這些消費者多數(shù)來自北京和湖南兩地。湖南是毛澤東的家鄉(xiāng)，北京則是他逝世的地方。
和王景清一樣，李訥在離開之前，也為陳升茶廠留下了兩個字的墨寶：和氣。陳少燕說，李訥寫這兩個字是看到陳升河一家融和的氛圍后有感而發(fā)。
聽從李訥的建議，陳升河把這幅字裱在了餐廳的墻上。
“一抬頭，就能看見。”陳少燕說。 （完）
陳升河和他的勐海陳升茶業(yè)有限公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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